“乖寶起床了……乖寶起床了……”

顧靈用被子捂住耳朵, 今天她奶格外興奮。換做平時，她奶才不會不停的叫她起床，她便是睡個懶覺，早飯也是溫著的。但是今天因為她奶的“新歡”小白要過來提親, 所以她就失寵了, 一大清早的，她奶就在外面拍門。

顧奶奶繼續道：“乖寶啊, 咱們女人可以偷懶, 但那是成親之後的事情了，有男方和男方長輩在的時候, 可千萬不能偷懶的。等成親之後再偷懶, 他們還能退回來不成？”

顧靈：“……”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，果然是文中最大極品。顧靈只能從暖暖的被窩出來。

不過, 等顧奶奶見著顧靈的穿著之後，又道：“乖寶，你這身衣服不行，你得換身。”

顧靈現在穿的是長款的棉服。別懷疑, 就是現代款式的，帶帽的長款棉服, 直到小腿肚的那種。這樣的款式十分暖和。顧靈畫的樣子, 杜嬤嬤根據她的形容做的, 不僅顧靈自己有，顧奶奶和屈氏連同杜嬤嬤自己也有一件, 因為這樣的暖和。

但是, 這樣的衣服體現不出女子的婀娜身材。

所以現在，顧靈這件沒有美感的長款棉服被顧奶奶否決了。“乖寶，穿那件短的, 暖白色的短襖子，下面再配那條紅色的裙子。”

乳白色的短款棉襖配暗紅色的，看上去既亮眼，在冬天又顯得暖和。

只求保暖，不求風度的顧靈：“好吧。”只能屈服了。如果她不屈服，估計老太太會一直的念叨。

等顧靈換上一身衣服，顧奶奶看著很是滿意：“就是缺了首飾。”

顧靈趕忙道：“奶奶，我今年才十三歲，小姑娘家家的不佩戴首飾也無妨的。”

“瞎說。”顧奶奶道，“你今年已經十四歲了，過了年了，明年就及笄了。”說到這裏，顧奶奶嘆氣，“轉眼間我家乖寶都長這麽大了，不過……就是個子還差點，乖寶啊，你棉鞋裏面多放幾個鞋墊吧。不然你差小白太多了。”

顧靈長大了嘴巴，她能說她奶發明了古代的內增高嗎？顧靈道：“多放幾個鞋墊的話，鞋子穿的緊，腳會勒的疼，奶奶，我還會長高呢。而且，白師兄如果嫌棄我的個子，也不會說要來提親了。”

顧奶奶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，她道：“我晚點去問問李大夫，女子吃什麽可以快快的長高。”

顧靈：“……等母牛生崽之後，我每日的喝牛奶，就能長高了，書上有說的。您去問李大夫，這事情如果傳開了，豈不是丟我的臉嘛。”她這個年紀，正是長身高的時候，真的是不急的。

顧奶奶一聽到關乎孫女的面子問題，還是歇了心思。不過，改明兒有機會去縣城的時候，再問問縣城裏的大夫，左右縣城隔的遠，也不會知道她是誰。

顧靈自然不知道她奶的想法，她吃好早飯，便在院子裏曬曬太陽等著白謹亦和錢夫子了。錢夫子和白謹亦對這次的提親都比較鄭重的，對白謹亦來說，這大概是一生一次的提親了。而對錢夫子來說，一個是她唯一的親人外甥，如同兒子般。一個是她的弟子，也如同女兒般。這兩人定親對錢夫子來說，實在是太過驚喜了。所以昨天晚上她一個晚上沒睡著，一直在想已經準備好的東西是不是妥當。甚至，半夜裏她還起了兩次，把準備好的東西點了又點，確定沒有遺漏之後，她才又回到床上。

因著昨天晚上沒睡，故而今早起來的時候，精神有些不濟。可就是精神不濟，她的興致也是高昂的。

“這桃水村在哪裏？怎麽還沒到？”錢夫子從來的路上大概每過一刻鐘問一次。

今日白謹亦也是坐馬車來的，就怕騎馬有風和灰塵，會把衣服給吹亂和弄臟了。面對姨母問話，白謹亦只能道：“快了，再一刻鐘左右。”其實，姨母每問一次，他也每緊張一次，只是他緊繃著臉，姨母又有些心急，所以並沒有註意到他。

好不容易，在一刻鐘後，馬車到了桃水村。

錢夫子挑起馬車的窗簾，看了一眼外面：“這裏三面環山，農耕女織，倒是不錯。而今朝廷還算安穩，百姓也安居樂業，故而住在這樣風景宜人的地方，很是適合。”

白謹亦道：“姨母若是喜歡，以後也住到這裏。”

錢夫子想到他說的，在顧家旁邊也也造一套房子，帶著她一起住，她不由的笑了。

“咦，那不是顧老爺嗎？”

白謹亦探頭一眼：“是顧叔。”

錢夫子聽到他的稱呼一楞：“是是是，現在得叫親家了。”

白謹亦跳下馬車：“顧叔。”

顧老二是被顧奶奶派來村門口接人的，見著了白謹亦他趕忙道：“白公子來了。”

白謹亦趕忙道：“不敢不敢，您叫我名字就行。”

顧老二是個聽話的話，白謹亦這樣說了，他就順著道：“小白。”

白謹亦：“……”他連名字都沒有了嗎？

錢夫子噗嗤笑了聲，從馬車窗口探出：“顧老爺。”

顧老二對錢夫子還算熟悉的，因為去送過菜，見過錢夫子，這會兒見著了錢夫子，他趕忙道：“錢夫子。”

錢夫子沒有下馬車，打了招呼就放下了簾子，畢竟男女有別。

正月裏大家都閑，有的在走親戚，有的家裏來了親戚，所以桃水村除個別人家之外，基本都是很熱鬧的。

顧老二帶著兩輛馬車進村，這仗勢又轟動了全村。如果是牛車，可能大家還不會那麽註意，畢竟現在顧老二家裏也有牛車，大家見怪不怪了，可馬車又不同了。

於是，一家家的都出來看著。

等顧老二帶著人回到了家裏，留下後面一群人在竊竊私語：“這是誰啊？”

“兩輛馬車，好氣派啊。”

“前頭和顧老二一起走的那個公子之前來過幾次。”

“對對對，我也記得，那公子走在下面，馬車裏肯定還有人，也不知道個什麽身份。”

“說不定馬車裏都是東西，那位公子拿來送給顧老二家的。”

“以前也沒聽說過顧老二家認識這樣了不起的人啊。”

“那肯定是顧老太他們去了鎮上才認識的。”

村民們的竊竊私語，顧家人註定是聽不到了。

顧靈正在院子裏，意見白謹亦和顧老二一起進來了，她趕忙從凳子上起身，一雙眼睛盯著白謹亦。

白謹亦一進院子就看見她了，小姑娘穿的衣服很是亮麗，哪能註意不到。兩人面面相視，然後不約而同的笑了。“丫頭。”白謹亦叫了一聲。

顧靈走上前：“白師兄來了，夫子呢？”

“在這裏呢。”錢夫子從馬車裏下來。

“夫子當心。”顧靈上前扶著她。

“錢夫子來了。”顧奶奶從屋子裏跑出來，“錢夫子，老婆子和你見過面的，你還記得老婆子嗎？”

錢夫子看著笑容燦爛，滿臉熱情的老太太。八月底的時候，這位老太太帶著顧靈來乙班報道，她對那個時候的老太太印象有些不深刻了，但是也記得她是拘謹的，小心翼翼的。而今老太太的身上不再有拘謹神情了，她滿臉的自信和激動。

錢夫子比老太太小一輩，但因她是顧靈的夫子，故而也不用行晚輩禮，她微笑的道：“自然是見得的，於幾個月前相比，老太太看上去更加年輕了。”確實是如此，現在她的精神好，穿的衣服也比之前的好，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了十來歲都不止。

顧奶奶聽到錢夫子說還記得，真是高興，又聽錢夫子說她年輕了，她就更加高興了，笑的眼睛都要瞇了起來。

顧奶奶是個喜怒哀樂完全表現在臉上的人，可是看著她高興的樣子，錢夫子的臉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。如果說剛才，錢夫子剛才的笑容僅僅是禮貌的話，那麽此時此刻的笑容是真的高興。大概是被顧奶奶的笑容給感染了。

“錢夫子好，我是乖寶的娘。”屈氏跟在老太太身後，見老太太和錢夫子打好了招呼，她也趕忙道，“錢夫子，乖寶常說您在私塾裏對她有多照顧，我們一家人真是感激不盡。”屈氏或許沒有多精明，但是不精明的人也有自己一套為人處世，那就是少說多做。而少說的幾句話裏，說點好聽的。

錢夫子道：“原來是顧太太，顧太太好。”

屈氏真是受寵若驚了，趕忙道：“您好您好。”

可憐屈氏到現在還不知道，人家錢夫子今天是代替外甥提親的。

錢夫子和白謹亦此行過來，帶的下人不多。下人多了，怕給顧家增加壓力。錢夫子只帶了一個老媽子來，是從小照顧錢夫子的姜媽媽，姜媽媽和顧靈也是熟悉的。而白謹亦則帶了錢衛和錢門，兩人是來當車夫的。

顧奶奶把錢夫子和白謹亦引進了堂屋裏，杜嬤嬤上了茶水。茶是白開水，顧家沒有好的茶葉，所以按照顧靈的意思，用白開水招待。拿不好的茶葉招待客人，還不如用白開水合適。

錢夫子坐下之後，已經打量了一圈顧家的情況，以及顧家的人。顧爺爺和顧老二悶聲不響跟在後面，顧奶奶一看就是顧家當家做主的人，屈氏一看就是聽婆婆的。顧家的人口簡單，顧靈在家中又受寵，這樣簡單又實在的親家挺好的。

不僅女方擔心男方家中的長輩難相處，錢夫子作為男方長輩，自然也是擔心的。畢竟以白謹亦的身份，如果女方家中不安分，利用他的身份作威作福，在這洪旗縣上，便是縣太爺也要禮讓著的。

錢夫子是個讀書人，而很多讀書人的性格都比較直接，不喜歡繞來繞去這一套，錢夫子便是如此。所以坐下之後，她便直接道：“顧老太太，我今日來，是為兩件事。”

兩件事？

顧家不知情的人沒有太多的反應，最多是好奇錢夫子說的兩件事是什麽事情。但知情的顧靈和顧奶奶就不解了，不是提親嗎？難道還有別的事情？

錢夫子輕輕一笑：“第一件事，一女百家求。你們顧家把顧靈教的這樣出色，我和她相處之後，便舍不得放手了，所以想為我的外甥來做個媒。”她自然知道兩個孩子已經相互定下了，但是場面上這種話是不能說的，畢竟象國民風再開放，但是男女私相授受也是不好聽的。

“啥？”屈氏懷疑自己聽錯了，她不由的瞪大了眼睛。錢夫子來為小白提親的？小白？屈氏頓時看向白謹亦。

對上未來岳母的視線，白謹亦不由的坐正了身體。

“做什麽大呼小叫的？一點規矩都沒有。”顧奶奶說了屈氏一句，然後又笑著道，“乖寶她娘雖然性格有點毛躁，但是本性還是好的，就是被今天的事情給嚇到了。”

屈氏趕忙道：“是是是，我就是……就是太吃驚了。”天啊，她閨女真是太有出息了，竟然找了這麽一個女婿。難怪小白最近常來家裏（也就兩次），難怪錢夫子還給閨女送東西，原來是看上她閨女了。啊喲，這女婿好啊，不管怎麽看都挑不出錯的。長得好、家裏好……屈氏現在是丈母娘看女婿，越看越滿意。

錢夫子道：“我見顧太太是舍不得女兒呢，好不容易把女兒養這麽大，確實心疼。”

屈氏道：“可不是嘛。”

顧奶奶道：“還是你們把小白教的好，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沒架子又有禮貌的後輩。”

白謹亦得到顧奶奶的肯定，馬上給了顧奶奶一個笑容，笑的還有些傻。顧奶奶見狀，也給了白謹亦一個笑容，一個高興得到長輩的喜歡，一個高興小白未來孫女婿長得好，帶出去倍有面子的。

錢夫子作為白謹亦的長輩，自然也是高興自家孩子被人誇的。但是，她這會兒聽到顧奶奶對外甥的稱呼，確實一楞，隨即眼底染上了笑容：“這孩子哪有您說的那麽好，您這是喜歡他，所以見著他就覺得好。他也是喜歡您，所以才把好的一面表現給您看。”

顧奶奶一聽白謹亦喜歡他，又給了白謹亦一個笑容，老太太這次臉上的笑容比花兒還亮了。白謹亦見狀，也乖巧的對著老太太笑。

顧靈和錢夫子很是無語的看著兩人對笑，心想，這兩人也許合該成為祖孫，不過現在是奶奶和孫女婿。

錢夫子順著顧奶奶的話道：“既然老太太喜歡，那我就把我這不省心的外甥交給老太太管教了。”

顧奶奶也順著錢夫子的話道：“小白哪兒都好，哪裏需要我管教。小白見多識廣，還能給老婆子長長見識呢。倒是這孫女，從小到大被我寵慣了，難免有些任性，但是她性格善良，長輩的話還是聽得進去。如果她有什麽不對的地方，夫子您就告訴我，我來訓她。”

意思是，她不對你可以跟給我說，但是不能罵她。顧奶奶可不是別人家的長輩，會說這孩子有不對的地方你盡管罵，這萬一婆家將來真的罵了呢？

錢夫子自然也聽出了顧奶奶話裏的意思，她倒是沒覺得顧奶奶過分，女性的地位本來就弱，家裏能有一個這樣維護顧靈的長輩，是顧靈的福氣。

顧靈聽見她奶說的話，笑容有些僵硬，這果真是她奶會說出的話。不過同時，她也覺得很幸福。

錢夫子道：“顧靈是個好姑娘，聰慧又懂事，我喜歡都來不及呢。而且女孩子家，就該寵著點。你們千嬌萬寵的姑娘到了我們家，自然也是被寵的。”

顧奶奶心頭還有一樁事情：“夫子啊，我老婆子是個直言直語的，對於小白和您，我是喜歡的，也高興您是個通情達理的長輩，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小白的爹娘，您看，他們可是鐘意乖寶？”

錢夫子聽聞，便道：“謹亦的娘已經去世了，她娘是我嫡長姐……”錢夫子把白謹亦家裏的情況也說了一邊。不過，關於白謹亦的姑姑是皇貴妃一事她隱瞞了。

顧奶奶：“……”嘴巴張的老大了。

屈氏：“……”嘴巴張的比顧奶奶還要大。

顧爺爺和顧老二默默的坐著，不知道該怎麽說。好在兩人天生沒什麽表情。

顧奶奶雖然一直想給寶貝孫女嫁個好人家，希望男方長得好，條件也好。但是她心裏最好的人家大概也就是鎮上的人家，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給孫女嫁到侯門裏。盡管她不知道侯門有多厲害，可是也知道，那是連縣太爺家也不能比的。

這孫女能嫁的好，原本她應該是高興的，可是太好了就不好了。萬一有個萬一，她沒辦法保護孫女的。再加上白家的情況有些覆雜，所以顧奶奶沈默了。

因為顧奶奶沒有開口，現場的氣氛有些尷尬。

錢夫子也知道老人家在擔心什麽，她道：“老太太放心，白家那邊不會過問謹亦的事情，不然當年謹亦過繼到錢家，等家父去世白家又把謹亦的族譜改回來這件事就會曝光，對白家來說這絕對是汙點。現在的白家可不適合有這樣的汙點存在，所以白家是不敢得罪謹亦的。”尤其是對沒有根基的白家來說，錢家是他們最好且最有利的姻親，如果外甥祖籍的事情曝光，白家在京城將臉面掃地，多少文人會看他們的笑話。所以白家也不敢和謹亦鬧的。

顧奶奶卻不為所動，她道：“這件事我還要……”

“老太太……”白謹亦突然出聲。記著他站了起來，來到顧老太太面前跪下，“老太太，我向您發誓，如果將來有幸娶了顧靈，我一生不納二色，我是我外祖帶大的，他一生只有我外祖母一人，故而我一生也只會有顧靈一人。而且……我還願意入贅顧家，我還想在顧家的旁邊再建一棟房子，這樣即便將來我和顧靈成親了，我們和您也只是當了鄰居，您和顧靈還是不會分開。”

錢夫子聽聞，露出驚訝的神色，不過她沒有說什麽。

顧奶奶卻震驚極了：“你……你願意入贅？”入贅對尋常的男人來說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，更何況像小白這般身份的人。所以顧奶奶著實難以相信。

白謹亦坦誠道：“我如同無根之人，出生於白家，過繼到了錢家，後來又被要回了白家，對我來說，是不是入贅都不重要。如果我的入贅可以讓您放心，我很是願意。如果老太太不嫌棄，將來我和顧靈的孩子中能有一個姓錢我便感激不盡了，如果不能，那也沒有關系。”

“這……”顧奶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，她看向顧靈。

縱然顧靈沒有想過讓白謹亦納二色，但是他主動提起，她還是高興的。她本也沒有想過這個事情，因為將來的事情而今就算承諾了也沒有任何意義。如果有一天，白謹亦喜歡上了別的女子，那不能證明她當時的眼光錯了，只能證明他們之間沒有感情了，他們的緣分到頭了，到時候分開就是。

可是她沒有想到白謹亦卻這樣承諾了。

坦白說，她的心情還是有些異樣的。

“乖寶啊，你看……”自從孫女有出息之後，顧奶奶其實都做不了孫女的主了，更何況現在的事情還跟孫女的幸福有關，所以她一時也拿不定主意。她知道小白是好的，萬裏挑一的條件。可是這白家的事情也讓她犯難，畢竟他們家和白家差太多了。

顧靈起身，來到白謹亦身邊，也朝著顧奶奶跪下，重重的磕了三個頭。

“乖寶，你這是做什麽？快起來。”顧奶奶趕忙去扶起她。

顧靈道：“奶奶，顧靈何其有幸，承蒙您疼愛十三年，而今，我長大了，也知道自己的選擇可能會帶來什麽，但是我依然想努力一次，因為我不知道這次錯過了，下一次還能不能遇見鐘意之人。人生在世，能遇見兩情相悅的人很不容易……”對她來說，是兩輩子才得以遇見一次，“所以奶奶，顧靈不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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